他坐在書桌前的轉(zhuǎn)移上,臉深深地埋進了手里。
整整一個晚上。
第二天是雙休日。那兩天里,他一直和研琪呆在一起,沒有出門。
研琪出奇地乖,很多時候,她都一個人默默地玩,不出聲。
接下里的一個星期,因為高考的將近,學(xué)校這暫時對高三的學(xué)生實施了全開放,每天可以自由地出入學(xué)校吃飯。
也因此,劉強可以每天回家照顧研琪。
那一整個星期,研琪再也沒有見到包琴阿姨,而是一個人默默地呆在地下倉庫里。
沒有人照顧她,只有玩具陪著她,她每天都在地下倉庫里哭,或者默默地發(fā)呆。
每次晚上他回家的時候,都看見她縮在地下倉庫的角落里,抱著膝蓋,黑發(fā)遮住了小臉,一聲不吭。
那時,他深深覺得自己對不起她。
但是,他又能有什么辦法呢?
他真的已經(jīng)無能無力了。
他只能看著研琪一天天失落下去,看著錢包里的錢一天天減少。
看著不知道未來的日子一天天過去。
一天……
又一天……
就這樣,又一個星期過去了。
5月30號。
這是高中的最后一個雙休日。
因為6月6號之后,就是高考的日子。
劉強永遠忘不了那一天。
那天的傍晚,天空陰沉。
他和研琪呆在房間里,她呆呆地看著電視,聽著點電視噼里啪啦的歡聲,不出一聲。
他坐在床沿,默默地看著她。
默默地享受著這或許是最后和她相處的時光。
猶豫了一個星期,他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。
他要把研琪送去孤兒院。
他只有這個選擇了。
房間里一片陰暗,只有電視的聲音。
陰影里,他和研琪沉默著。
就在這時,電話響起。
沉默被打破,他站起身,走到床頭,拿起電話。
“喂?”他問。
“喂,你好。請問你是不是劉強?。俊彪娫挼哪穷^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,聲音里帶著一絲的溫和和熱切。
“我是。請問你是……?”
“哦,是這樣的。今天我吃早飯的時候,偶然聽那家包子店的包琴說,你這里有一個沒人收養(yǎng)的女孩,是不是這樣子?”
對方的話讓他大吃一驚。但是想到是包琴阿姨告訴他這些事。他就明白了接下來他要說的話。
“啊,是的?!?br />
“那好,我有個請求……請問,能不能把那個女孩送給我收養(yǎng)?我一直想要一個女兒?!?br />
要收養(yǎng)研琪。
這話在他心里掀起了軒然大波。
“你要收養(yǎng)……?等等,您可以先告訴我姓名嗎?”
“呵呵,這個他倒是忘了說,他姓陳,陳永華?!?br />
陳永華。這個名字有點熟。
在腦海里思索一陣后,他想起了這個赫赫有名的名字。
他是他們當?shù)刈罡挥械乃帍S老總,身家?guī)浊f。
資產(chǎn)遠遠比他爸還要雄厚不知多少倍。
那一刻,他忽然知道,他要和研琪說再見了。
電話里,劉強和陳先生聊了很多,他也問了他很多,關(guān)于他的家境,關(guān)于他撿到研琪的經(jīng)過,還有研琪的狀況。
而且陳先生還保證說,他不會報警的,他還保證如果他愿意把研琪給他收養(yǎng)的話他們一家會像親身子女一樣對待研琪,還會幫研琪辦理戶口,還會讓研琪去最好的幼兒園,以后也能保證給她去最好的學(xué)校,受到最高等的教育。
那時候劉強真的是動搖了。
陳先生說了很多,也保證了很多。他很誠懇,也很親切。
更重要的是,他最終還是被他的誠懇感動了。
那時候雖然依舊有點懷疑,但是他還是打算和他會一面,看看具體情況后,再把研琪交給他。
“……好吧。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的話,那明天下午,約個時間,我會帶研琪來?!?br />
最后,他對陳先生這樣說道。
“那好,明天下午6點,在xx路xx小區(qū),應(yīng)該沒問題吧?”
“可以。那就明天見面再說吧?!?br />
掛下電話,房間里一片黑暗,而他心潮澎湃。
看著依舊純真的大眼睛,盯著電視看的研琪,他忽然有想哭的沖動
如果陳先生的話都是真的,那么明天他就要失去她了。
“琪琪?!眲娮叩窖戌鞯拿媲埃粗?,然后一把抱起了她。
眼睛正盯著電視屏幕的研琪突然被他抱起,嗯了一聲,大眼睛有些不解地呆呆地看著他。
“琪琪,叫papa?!?br />
“papa~”研琪呢喃著,輕輕吐出這兩個詞匯,圓圓的眼睛卻是露出不解的光彩。
聽著研琪的叫喚,他感到心頭發(fā)酸。
他本來就不應(yīng)該擁有研琪,不該這樣占有她。
三年前第一次撿到她的時候,他就應(yīng)該把她送到警局,送到福利孤兒院。
什么蘿莉養(yǎng)成計劃,什么女仆養(yǎng)成計劃。
都是笑話。
那些都是他不切實際的空想,是他被那些黃色的文化所渲染,沉浸在脫離現(xiàn)實的幻想中而產(chǎn)生的妄念。
在他的手里,研琪是不會有未來的。他供不起她上幼兒園,供不起她去小學(xué)、中學(xué)、大學(xué),只能把她關(guān)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。他也不能給她自由、知識、歡樂和真正的愛情。
總有一天,她會離開他的。
與其等到那一天,他還不如,早早地把研琪放手。
是該放手了。
那個晚上,他想了很多很多,也回憶了很多很多。
那天晚上,他睡在地下倉庫的沙發(fā)上,研琪小小的身子趴在他的肚子上,玩著積木。
那時候,他告訴自己,這是最后一次在地下倉庫里和研琪一起過夜了。
無論是什么事,只要是最后一次,都顯得那么珍貴。
那晚他很遲才睡。
研琪早就睡了。
而他就那樣盯著研琪的睡姿,看著她那微圓的小臉蛋,看著她嫩嫩的眼皮和合攏成線的眼睫毛,一直到深更半夜。
那晚他沒有睡好。這樣的感覺,仿佛又回到了研琪一歲的時候,當初每天晚上為了給研琪喂奶,他也是如這般,夜不能寐。
第二天醒來時,已經(jīng)將近中午。
這是一個陰天,外面的天空布滿了陰霾,風很大,窗外有樹葉飛揚。
幫研琪做了碗小米粥后,他就一直和研琪呆在房間里,看著電視,聽著窗外的風聲。
看著電視上方的圓形掛鐘的時間一點一點流逝,和研琪分別的時間漸漸逼近。
終于到了傍晚的5點。
那時候,他起身了。
他給研琪穿上了新買的白藍色棉服,穿上了粉色的小跑鞋,還用藍色的束發(fā)帶給她不長不短的一頭黑發(fā)扎上了兩條短短的小辮子。
他要以最美的姿態(tài)送走研琪。
5點半,他領(lǐng)著研琪出了門
外面竟開始下雨,狂風大作。
劉強撐起傘,研琪抓著他的褲腳,他們一起走出了家門。
因為雨天不好騎車,所以他在最近的地點打了的,告訴了司機陳先生所給的地址。
5點50分的時候,他到達了陳先生指定的地點。
抱著研琪下車,他付了錢,撐起傘,環(huán)顧著四周。
這是一個安靜的小區(qū),周邊是規(guī)劃地幽靜的草坪和小區(qū)住房,人流很少。
他走在小區(qū)的道路里,撐著傘,研琪抓著他的褲腳。
雨下得很大,地面上一片濕潤,透明的雨滴落在水中泛起水波,腳踩在水里的時候白色的水花不斷地濺起。
然后,抬起頭,他就看見了。
一輛黑色的保時捷966從遠方緩緩地劃過水面行駛而來。
那一刻他的心跳加速。
他知道,陳先生來了。
劉強停下了腳步,研琪站在他的左邊,抓著他的褲腳,小臉驚訝地看著前方。
黑色的車子在前方十米處停下,然后,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了。
一個身穿黑色西裝,一頭黑白相間的頭發(fā),大約4、50歲的中年男子從車內(nèi)走了出來,他手里夾著一個黑色皮包。
他就是陳先生了。
他心里有個聲音這樣說道。
他站著沒動,也沒出聲。
隨著陳先生的走進,他看清了他。
他身材中等,方形臉,雖然臉上有些歲月的滄桑痕跡,但是依然顯得有些帥氣,顯然年輕的時候也是風華絕代,迷倒眾生。
走到他眼前的時候,陳先生的目光在他和研琪身上掃視了一會兒,隨即伸出了手,笑瞇瞇地問道:“你就是劉強吧?他是陳永華?!?br />
他微微點頭,臉上強笑,也伸出手,和他握了握。
“陳先生你好?!彼栈厥郑运麑W(xué)生的身份和他握手,他總覺得有些尷尬。
“好漂亮的小女孩。”低下目光,陳先生打量著他腳邊的研琪,不禁贊道。
他呵呵一笑。
“她叫什么名字?”
“研琪。研究的研,王字旁的琪?!?br />
“嗯,這個名字不錯。”陳先生看著他微笑道。
他再次一笑。
略一停頓,陳先生臉色正了正,問他:“那么,你想好了沒,愿不愿意把她交給我?我可以收養(yǎng)她,像親生女兒一樣對待她,我家的條件他電話上說了,足夠她一輩子不愁吃穿。”
他的身體僵住了。
那一刻,劉強真的痛徹心扉,整個人都在冰冷的雨中微微顫抖。
他真的好想說出不愿意。
他真的不想把研琪交出去。
但是,為了研琪,他只能把她交給別人。
他的錢只剩下500多了,他已經(jīng)不可能再養(yǎng)研琪了。
第三十二章 雨別(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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