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六章 暴露

    他大驚，急忙沖進倉庫里，打開燈，查看研琪。

    “琪琪？”

    “琪琪！”

    沙發(fā)、冰箱紙、長板凳，還有臺燈……一切都在，一切都如往常般安然無恙。

    唯一的問題是。

    研琪不在。

    研琪不在地下倉庫里。

    他的心頓時沉到了深海谷底。

    那一瞬間，他就知道，出大事了。

    一切都已經(jīng)敗露。

    三年的隱瞞，居然在這一刻徹徹底底的敗露。

    “為什么會這樣！……”

    那一剎那，他感到萬念俱灰，整個人的雙腳都是癱軟，連手都在顫抖，半晌之后，他重重地一拳打在地下倉庫的墻壁上，發(fā)出通的聲響。

    冷靜。

    冷靜些。

    他告訴自己，先冷靜下來。這件事，反正遲早都是要告訴他爸爸的。

    他這樣安慰自己。現(xiàn)在只不過是爸爸提前發(fā)現(xiàn)了而已，他應(yīng)該去說服他。

    對，一切還沒到最差的地步，他還有機會挽救。

    緩緩平復(fù)了自己的心情，他重新關(guān)上了地下倉庫的燈，踏著沉重的腳步，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地下車庫。

    那時他真感覺自己的雙腳像是被灌了水泥一般，根本拖都拖不動。

    從地下車庫到別墅，不過短短的幾十米，但是他感覺卻像是幾公里一樣漫長。

    他感覺，這幢別墅都顯得那樣陌生了。

    這段路上，他腦海里想象著無數(shù)的可怕畫面，想象著爸爸發(fā)現(xiàn)他隱瞞的事情之后的暴怒，怒發(fā)沖冠，暴跳如雷，大發(fā)雷霆。

    爸爸，會怎么樣？

    他該怎么辦？

    研琪呢？她又會怎么樣？

    他的心瘋狂地跳動著。

    一步一步，最后他還是踩上臺階，走進了別墅。

    他沒想到，爸爸居然就在里面等他。

    走進門的第一眼，他就看到了他。

    他就坐在客廳方桌前的椅子上，穿著灰色大衣，翹著腳，吸著一根煙。

    盯著他進去。

    他意識到，爸爸已經(jīng)戒煙好幾年了。但是現(xiàn)在，卻又重新吸了起來。

    而研琪呢？

    就坐倒在爸爸的腳邊，低著頭，黑發(fā)遮著，看不見臉。好像在哭，又好像在發(fā)呆。

    那一刻，他就知道，一切都已經(jīng)毋庸置疑了。隱瞞的一切都已經(jīng)徹底敗露了。

    爸爸就那樣盯著他，目光里像是有黑色的風暴在慢慢地醞釀，他沒有任何的表情，也沒有說話，看見他進去，他只是看著他。但是他卻感覺到了一種不祥的預(yù)感。就像暴風雨要來的前兆。

    劉強握緊了拳頭，慢慢地朝著爸爸走去。

    “爸爸，他回來了?！?br />
    “你瞞了我有多久？”爸爸沒有聽他的第一句話，他開門見山地直接問他。

    語氣很重，非常重，他感覺到了，爸爸在壓抑著他的怒火。他也感覺到，下一刻，他就會猛然站起來大步走到他面前，狠狠地給他一巴掌。

    平靜的話語里，傳達出來的威懾和壓力讓他心臟都在顫動。

    此刻，劉強真的寧可爸爸給他一巴掌。也好過像現(xiàn)在這樣忍受這種暴風雨將至的巨大壓抑感。

    “爸爸，她……她只是我?guī)滋烨霸诜艑W(xué)路上的飯店的阿姨的女兒，因為阿姨生病了，所以他只是……臨時照顧她……”憋了半天，他居然沒有鼓起勇氣來說實話，而是腦海快速旋轉(zhuǎn)，匆匆找了個借口。

    “你還要接著再給我編造??？”爸爸忽然瞪大了眼，手掌重重地一拍桌子，破口大罵，嚇得他把下面的謊話給全都憋了回去?！澳惝斘沂巧底樱恢朗遣皇?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爸爸，她真的是個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會信你的話？我坦白跟你說，我老早就猜到你有事情在瞞著我！而且已經(jīng)不是一兩天，至少有好幾年！”

    爸爸的話把他驚得魂飛魄散。他怎么也沒想到爸爸的眼力居然這么毒而準，原本他以為他在這三年里隱瞞地非常好，一直把爸爸騙了過去，但是他沒想到，爸爸居然早就開始猜疑他有事瞞著他。

    “告訴你，爸爸我不是傻子，就算今天要不是因為我去整理地下倉庫發(fā)現(xiàn)，我也遲早會問你瞞著我的事！你這個人，我太了解了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給我看清楚這些東西，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這個女孩是前幾天領(lǐng)過來的？！”爸爸忽然踢了一腳，一個奶瓶從桌子底下飛了出來，重重地打在他的腳上，撞得他腳尖生疼。

    爸爸真的暴怒了。

    從小到大，他從來沒有看到過爸爸憤怒成這個樣子。

    說真的，他好害怕。

    真的是怕得要命。

    劉強沒敢出聲，低著頭的他清清楚楚地看到，在爸爸的腳邊，還有一塊襁褓和奶粉袋的包裝紙。

    那是三年前研琪還是嬰兒時使用的。

    爸爸已經(jīng)什么都知道了。

    想想也是，這也太明顯了。

    “難怪你總是到我這里來要錢！難怪地下室會打掃地那么干凈！難怪我好幾次晚上敲你房間的門你都沒反應(yīng)！劉強啊劉強，你當真瞞我瞞地辛苦??！”

    爸爸聲色俱厲，眼含怒火。他極其諷刺之言行。他所有的罪證，所有的隱瞞欺騙，在這一刻，居然都被爸爸一層一層地揭開，毫不留情地被攤在他面前。

    他就像一個被剝?nèi)チ怂幸路娜耍僖矝]有任何秘密，他赤果果地呈現(xiàn)在爸爸的面前。

    再也沒有的余地，再也沒有欺騙的可能。

    在爸爸的智慧面前，他所有準備的理由借口和謊言居然都沒有半點發(fā)揮作用的余地。

    爸爸太厲害了。

    爸爸的每一句話，每一個眼光，就像一條火鞭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臉上，就像一根鋼刺直刺進他的胸口。

    此時此刻，他真的恨不得找個地縫使勁往里鉆。

    這種只有在噩夢里才會出現(xiàn)的最壞情況，居然在此時此刻真的發(fā)生。

    他真的不敢相信，整個人都是霧煞煞的，腦海里幾乎一片空白，不能運轉(zhuǎn)，也不能思考。

    “爸爸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別給我講話！我問你，他給你兩年的住校生費用，是不是瞞著我用地一分不剩？！”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的辯解，爸爸忽然再次逼問道。

    聽到這話，劉強再次一驚，腳都在發(fā)軟。

    為了能有更多照顧研琪的錢，在這兩年里，他都是欺騙爸爸說他是住校生，然后把爸爸給他的住校費全都花在了照顧研琪上，他自己其實都是每天睡在地下倉庫里。

    算一算，也有好幾千了。

    一直以來，劉強都以為自己隱瞞地非常好，以為爸爸絕對看不出貓膩來。他以為一切就會這樣過去，一直到高中結(jié)束，爸爸也不會知道真相。

    但是他真的沒想到，爸爸還是知道了一切。

    他低著頭，然后，輕輕地，點了一下頭。

    他沒想到下一刻，爸爸居然就發(fā)作了。

    爸爸忽然站了起來，然后伸手就拉過桌子的邊緣，一把掀翻在地。

    嘩啦啦！

    方桌被爸爸重重掀翻，桌上的茶杯、麻將、擺設(shè)……全都乒乒乓乓地摔碎砸落在地，就像山洪爆發(fā)一般，滿地都是碎片和麻將，水花濺落了一地。

    他被嚇得傻了，整個人都不敢動一下。

    而坐倒在爸爸腳步的研琪，則是當場嚇得哇哇大哭了起來。

    無視研琪的哭聲，爸爸面紅耳赤，雙目充血，指著他破口大罵：

    “我早就知道！一個星期前我就給你班主任打電話就了解了你不是住校生這件事。要不是你要高考，我早就把你叫來是問！劉強，我告訴你，你不要自作聰明！”

    劉強感全身無力，到臉上燙的像電烙鐵。

    原來爸爸一直都知道。他自以為自己聰明，但是在爸爸面前，卻是在賣弄自己的愚蠢。

    原來身為子女，真的不應(yīng)該自以為聰明，因為子女再聰明，也應(yīng)該明白，自己的智商，是父母給予的。

    指著他口沫橫飛，爸爸的胸口起伏不定，但是怒意卻絲毫沒有減少。

    爸爸就這么指著他，大罵，最后，他又一腳踢開桌邊的襁褓布，一屁股坐回到了椅子上。

    “劉強啊，你膽子真的是大得可以啊。居然連這種事情，你都敢做得出來！你到底要不要讀書？你到底把不把我當爸爸？我真的是白養(yǎng)你了！難怪這幾年你成績滑落地這么厲害，我倒還在想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，哪知道你背著他做這種不三不四的事！我看你不如去死了算了，你這種兒子養(yǎng)著到底干什么？！”

    爸爸的最后一句話，刺激地他整個人都差點癱倒在地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至始至終，爸爸都還沒有打過他，但是他的心卻是痛到了極點了，雖然他沒有哭出來，但是此刻，他的心情，真會可以用驚濤駭浪來形容。

    劉強這輩子，讓他驚慌恐懼的事情不是沒有發(fā)生過。但是這樣的狀況，他真的是沒有遇到過。

    氣鼓鼓了半天，爸爸陷入了沉默，但是通紅的眼睛卻依舊死死地盯著他，好像會噴出火來。

    而他一直站著，一點也不敢動，任爸爸怒罵著，也不敢反抗，不敢回駁。

    半晌之后，爸爸沉默著，看了在腳步哭泣的研琪一眼，又怒視著他。

    “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？！”